英国作家吉姆·克雷斯有一部小说叫《死》,这名儿有些犯忌——据说当初让出版商们闻之“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故事一句话就可说清:一对人到中年的动物学博士夫妇,来到了30年前他们初次相遇的海湾,正当他们准备重温旧梦之时,意外遭遇了杀害。
小说妙在吉姆·克雷斯的角度。除了常见的情感线故事:追叙这对死者腼腆平淡的恋爱与婚姻,以及女儿对失踪父母缓慢冗长的搜寻之旅,我个人最喜欢另一条推进线:在他俩死后却仍未被发现的这6天中,在甲壳虫、海鸥、苍蝇、螃蟹、海水、各种食腐微生物及尸体本身化学分子的参与下,这对曾经带着体温、欲望、智慧、虚荣、忧虑的尸体开始腐烂衰败,向死亡的最深处迈进。
这些章节是纯白描的,带着放大镜般地仔细入微,甚至融入了许多生理解剖、海洋生物学、昆虫学等专业术语。他的笔调出奇的冷淡乃至戏谑,在这里死亡仿佛成了一场大自然的盛宴,每个参观者都感觉到一种顺水行舟、春去夏来般的平静与安详,就是这对失去肉体的博士夫妇,似也因此获得了无上的升华与永恒。
尤其清新可喜的是,无论是女儿还是作者本人,对于追捕谋害这对动物学家的凶手,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趣。本书惟一的主题就是死亡——死神是另一种新生,它像婴儿般突然降临,在接近爱怜的注视中,生者因此获得双重的爱与责任。
作者吉姆·克雷斯在国内似乎并无甚名气,我试图找过他别的翻译作品,未果,或者说,我找得并不坚决。
对他的阅读,我更愿意止步于此,这也是对《死》致敬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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