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代,我的志愿,风姿绰约的中国女警。填志愿时,我毫不犹豫地报了江西警校。但是,过早把时间花在穷梦上的我终于拜见了‘名落孙山’大人。跨越理想大学门槛的梦破灭了,家境贫寒的我为此受过骂挨过打甚至被撵出了家门。那一刻,我虽抑郁顿挫痛苦难当。但一直怀抱作家梦的我,转瞬就拐进了装点文学梦想的天堂,这神采飞扬的魅惑宫殿,使我立刻转悲为喜了。从此,花季素梦幽幽幻幻盈满心房。 初恋邂逅出奇制胜的我,婚后,爱人痛我怜我惜我尊我,我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好比灰姑娘掉进了幸福的天堂。那时,迷恋文学的我,闲情逸致时,总喜欢,摆上浪漫的鲜花,轻放一段音乐,然后抱着孩子一边写写画画,一边看着食谱做饭,一边等着他回家。那时,我每发表一篇小作品,他都会‘叭’一下,给我和两儿子一人一个响当当的‘吻学奖’,紧接着俩可爱的小家伙也跟着学他的模样。每当这种情景下,我们全家人都会乐不思蜀。我写、他看、我画、他笑、我乐、他乐、孩子乐,成文的不成文的,都成了我们家的快乐之本。就这样,我们幸福地过着并不富裕却很阳光灿烂的小日子。 可是,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两个儿子还只会叫爸爸背,妈妈抱时,我亲爱的他,竟发生了一场重大的意外事故。他受了严重的脑外伤,家里面所有的积蓄花光了,我把值钱的也都典当完了,可还只是勉强为他捡回了半条命。但是,因没大钱动大手术,保守治疗使他撂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他若倒下就好比天塌方。他无法正常工作,无法赚钱养我们,我们的四口之家,倾刻间频临于风雨飘摇之中。那时的我,十足的一个依赖性的弱女子,羞涩胆小、纯洁烂漫、天真傻气、单纯幼稚。我,学校一出门就与他闪电式恋爱生子,我没参加过工作,没赚过一分钱,我只知道幻想如何变成一个大作家。我根本不懂得,‘金钱豹’的‘三连冠’得来有多么的不容易。 唯美的梦想挽救不了爱人的生命,微薄的稿费满足不了家人的饥渴。所以,灰姑娘我必须直面惨淡的人生,我必须面对现实中的雾云密布,我必须硬着头胪披荆斩棘。但是,我一无一技之长、二无胆识、三无学历、四无工作经历、五无人际关系。我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呢? 在我最艰难的日子里,有位特别的文友,曾想利用号召社会力量,以捐赠的方式帮助我,但被我婉言谢绝了。因为知夫莫若妻,我知道他最爱面子。所以,除了未卜先知的至亲外,我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意外。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万般无耐之下。我伸手向亲朋好友借过钱,无钱的没钱借;有钱的不想借,怕我没偿还能力。我借来借去,只有贫困的父母之邦才会舍命发出微博之光。那时那刻,我才看懂一唏尊言:“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靠人不如靠己!为自己的青春买单!为自己的幸福买单!我必须自力更生!” 突破心理障碍,才能超越自己。现实把我逼上了梁山,我不得不一夜间脱胎换骨。为了拯救我的家与家人,我全服武装了,我什么苦都肯吃。以前那个依赖老公活在梦幻世界里的我,一夜间死于非命了。困惑下,我立志做不了‘女强人’,也必须做一个‘强女人’。 为了维护爱人的尊严,为了避开闲言碎语。我偷梁换柱,忍痛割爱把两个可爱的犟宝狠心地丢给了乡下种田的母亲,带着他远离故乡,浪迹天涯。 在那逃避现实、亡命天涯的日子里,我深有感触,一个阳光帅气斗志昂扬的男子汉一夜间变成一个半残者的伤害有多深。他一次次的轻生,一次次无缘无故地摔东西对我发飙,我一次次乞求哭诉,一次次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心力憔悴,但我必须微笑着对他百依百顺,我再委屈也无法对苍穹喊冤叫屈,我再痛苦也无法对世人倾心相诉。因为我深知,他内心的痛楚与无耐,常人无法理解,我无法替代。如果,那痛我可以替他受,我真的宁愿受伤的是我。 一次次,他发后遗症,倒在马路边,不醒人事。一次次,我因没钱送他上医院,而泣不成声地跪拜在‘凄风苦雨’里。 有一次,公司员工年终集会,我是行政助理,所以我不得不最后一个离场。最终我因太晚回家而见不着他,当我打开家门,瞥见屋里的凄凉时,我的眼就在跳。我扔下包来不及锁门就往外冲,一路上,我的心跳到了心门外。凭感觉慌里慌张地到处找他,果然不出所料,他真倒在那个偷偷等我下班的角落里。 深夜里,我口袋身无分文,手机卡又没钱。寒冬腊月的夜路上人车稀少。天旋地转的我一个踉跄爬到他身前,张口结舌地抱着他泪流满面。他将近一米八的个头,我一米六的小个。我背他背不起,抱他抱不起,扛他扛不起,哭天天不灵,喊地天不应,那一刻,我真的无可是从,我真恨自己为何这么无能。一想到他那种身体还傻傻地在冷风里等我的模样,我就无法制止惭愧泪水的浇灌。我想去叫同事,但又怕同事知道这一切后的后果。我想去给我的亲人打电话,但我的亲人都远在天边。我想K120,但我又没钱。我想去找陌生人帮忙,但又不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寂夜里。 我只有呆若木鸡地搂着他哭天抹泪。他倒下的地方离马路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偶尔有几辆车过,我条件反射式地放下他。当我像疯子一样拼命冲上前横车拦截哭喊着救命时,人家都以为我是招手的夜疯子,都没敢停车。 夜,很冷很冷,冷到了骨髓里。听天由命的我,人在颤抖,心在滴血……我就像一只寒号鸟,心痛无比地把他的脸紧紧地贴在胸口,哆嗦地脱下风衣裹住他冰冷的身体,用颤抖的手拉直他被风卷起的裤角,用歉疚的唇轻抚他发紫的面庞。 命运的缰绳系着我的爱人,我只有闭上婆娑的泪眼跪在寒风露宿里默默地乞求上天:“老天爷,求求你,求求你保佑我可怜的老公,求求你,保佑他,保佑他奇迹般地好起来!如果你能保佑他,我愿意代他承受一切痛苦!你叫我吃什么苦,都可以!” “勇气是控制恐惧心理,而不是心里毫无恐惧。”那段岁月,我们几乎走到了人生的最低谷。无论我心里有多痛苦多恐慌,表面上,我还要装腔作势,强作欢颜。一方面,我必须乐观地开导他开心地活下去。另一方面,我必须用微笑面对现实中不懂我们痛楚的每一张面孔。 这世上,任何一个有种的男人,都不愿意看到别人同情他或讽刺他的目光,更不愿意听到人家笑他被老婆养着的不争事实,何况是自尊心特别强的他。我在逃亡期间,从不对任何人讲起我们的故事。他没发后遗症时,看上去跟好人一样,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病人,这使他比普通病人更痛苦。 有一次,有位多嘴的同事故意当着他的面含沙射影地对我说:“玫瑰,你老公长得这么帅,做什么的呀?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有些男人虽长得人模人样,可偏偏喜欢被女人养着……。”面对同事尖酸刻薄叼钻的话,我一边故意转换话题避而不谈,一边尽快拉着他逃离现场。我表面上慎定自诺,其实我眼中杀气腾腾。那同事见势不敢再言语,因为她看得出我狠不得吃了她。 经过那件事后,我内心害怕之极,我真的怕他被人击中要害,深受重击一撅不振,扔下我不闻不问独自离去!还好,他最终还是因为放不下傻傻的我,而战胜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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