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一些文艺理论与批评影响力减弱,在不少读者眼中成为可有可无的文字摆设,难以发挥其应有的阐释文本、倡导价值、引领创作和辅助阅读的功能和作用。改进文风的呼吁之所以能在大多数文艺理论与批评家那里得到响应,正是由于它切中了文艺理论和批评现状的弊端。当前文艺理论与批评文风方面的毛病可以列举很多,这主要是长期以来人们在文风积弊方面过于放任的结果。
那么,如何防治文风方面的毛病呢?我们知道,文艺理论和批评之所以必要,是因为它能找到文艺现象中的问题,并对这些问题进行分析,探究其阐释和解决之道。没有问题意识或不解决问题的文艺理论和批评,就会失去其存在的依据和价值。因之,文艺理论和批评改进文风,首先应该从强化问题意识入手。
当前,文艺理论和批评文风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问题意识的弱化和欠缺。由于缺乏问题意识,一些理论文章或著作成了沙上建塔的体系构建,一些国外文艺思想成了无的放矢的盲目引进,一些文艺批评成了隔靴搔痒的炒作飚捧……文艺理论与批评家如不去现实地解释或解决文艺问题,就会像不去诊病、治病的医生,只是名义上的或空头的理论家与批评家。缺乏问题意识,在文艺理论方面,最基本的表象就是四平八稳,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独自建构自己的理论体系,并自我评价其理论体系的地位和在文艺理论史上的意义。并且,不许别人不同意自己的观点和主张,更不允许别人批评和指责。别人发现了自己理论上的问题,不是去面对和改进,而是拼命加以掩饰,并拿批评者当作仇敌。这样不思进取的文艺理论,别人碰不得的文艺理论,惟我独尊的文艺理论,是学术霸权的一种存在方式,是坏文风的源地。不断地质疑,不断地发现问题,包括理论自身的问题,是文艺理论的生机所在,而学术霸权建构起来的自我封闭、自我肯定的理论堡垒,在摧毁质疑的同时,也在耗尽自己的理论生命。
缺乏问题意识的另一个表征,是对理论正统地位的仰视和攀附。不管你承认与否,在文学理论界,一些文艺理论家心目中都是有一个理论上的正统的,比如作为社会学解释的正统,作为文学性探求的正统等等。但最为明显的是关于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正统的争夺。不少文论家都把自己的观点鼓吹成“马克思主义观点”,仿佛只要自己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的就是正确的、科学的,就是不可置疑、不容置疑的。其实,马克思主义不是理论的铠甲,披上它就可以刀枪不入;马克思主义更不是化妆的脂粉,涂上它就可以掩盖理论肌肤上的黑斑。这里把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名义当作“铠甲”也好,当作“脂粉”也好,都是不要问题、不要争论、不要质疑的不良文风的典型表象。
不能不说,在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斗篷下隐藏着许多非马克思主义的文艺观点,它们之所以这样藏起来,就是为了躲避质疑。这样无疑会阻碍文艺理论创新发展的步伐,会遏制文艺理论阐释文艺现实的力量。现在,在这个改进文风已渐成潮流的时刻,揭开这个“斗篷”,让发霉的冒充的马克思主义文论在阳光下干枯,让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文论重新焕发生机的时刻,已经越来越近了。问题意识是马克思主义文论最锋利的磨刀石,也是营养它的从不滑脱的胎盘,没有了问题意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就会钝化,就会成为理论创新的桎梏。
在文艺批评方面,缺乏问题意识导致的最显豁的一个后果,就是不少评论不再是一种理性支配或专业导向,而是一种利益驱动或友情支援(从某种意义上说,友情支援也是一种利益驱动)。一些文艺批评日益世俗化,日益沦落为利益的婢女、消费的附庸、炒作的帮手、批评对象的服务生。它们同而不和,涂脂抹粉,把评论写作当成“高帽子”的生产,无论见到哪个作家都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律奉送一顶。我们知道,文艺批评家最重要的职责是要“好处说好,坏处说坏”。无论说好还是说坏,都需要问题意识。有了问题意识,说好才会说得深入,因为好常常是一些问题(包括艺术上问题)的出色解决;有了问题意识,说坏也才富有建设性,因为问题意识不仅是要质疑,而且还要析疑、解疑和答疑。
对一部作品的批评,除去阅读作品之外,还应跟作者进行深入交流,跟其他的批评家进行交流,与题材相类或形式相类的作品做比较,与该作家以前及其后创作的作品做比较,对作品涉及的现实对象做调研。这些都是复杂费力的工作,而如果想写出评论上的优秀之作,这些工作应该是非做不可的。
当然,强化问题意识,要求文艺评论家必须有胆有识。就当前的文艺批评现状来看,“有胆”比“有识”显得似乎更为要紧。“有胆”是指“敢疑”、“敢问”,“有识”是指“会疑”、“会问”。今天来看,“敢疑”、“敢问”显然比“会疑”、“会问”更为人们所需要。评论家真的要有一颗赤子之心,有冲破利欲驯化及其所带来的偏见所编织的鸟笼的勇气,敢于去质疑、探疑。我想,这应该是评论家改进文风的一个必要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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