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被称为经典“暴力美学”的典范系列片之《碟中谍4》热映,在这个习惯了艺术繁衍的时代,人们自然会习惯性地进行回溯、重温与对比。于是, 《碟1》 《碟2》 《碟3》顺理成章如伴郎与伴娘般装点烘托着《碟4》的出场。“碟迷”带着怀旧的情绪,通过回顾中的“对视”来对号自己看《碟4》的观影感受,强化满足或确证失望;评论者则在“比较的视野”中“对读”以显示其理论的“系统性” 。“碟系列”藉此被温热的同时,一个近些年因电影的兴盛而被迫熟悉的词汇—— “暴力美学” ,也频频被输入大众头脑之中。
谈到“暴力美学” ,通常的解释是,这是上世纪80年代发端于美国的一个词汇,最初来源于对香港电影导演吴宇森作品的评论,逐渐发展成为一种电影风格和表现手法,是一种电影暴力艺术趣味和形式的探索。“所谓‘暴力美学’是有约定俗成的特定含义的,它就是指起源于美国,在香港发展起来并在成熟后影响世界的一种艺术趣味和形式探索。它发掘出枪战、武打动作和场面中的形式感,将其中的形式美感发扬到炫目的程度,忽视或弱化其中的社会功能和道德效果。 ”
用一个导演的创作风格,或一系列电影模式、艺术特征来指称一种美学,是否具有理论的合法性?这也许是值得商榷的。但即便如此,“暴力美学”还是堂而皇之地被争相援用,并理直气壮地延续着自身存在理论僭越的本质。看来,事实逼迫我们不得不去审视其公然获得存在的合理性了。
随着日常生活审美化趋势的蔓延,带来了美学的空前繁盛。以美为研究对象的美学也从曾经的“玄学”成了今天的“显学” 。作为舶来的学科,即便对于许多人来说,何为美学实际上还是迷茫懵懂的,但至少美学已经以“混个脸熟”的方式走入了人们的生活,使得今天的大众对“美学”这个概念并不陌生。放眼时下,小说美学、戏剧美学、小品美学、电影美学、电视美学、建筑美学、音乐美学、绘画美学、舞蹈美学、书法美学、篆刻美学,不仅有多少种艺术门类便自然生成了多少种美学,装修美学、服装美学、烹饪美学等有多少种审美追求就有多少种美学出现,并且通常与美无关或相悖的事物也与美学结缘,垃圾美学、厕所美学、肮脏美学等也榜中有名。几乎每一个词都可以作为美学的定语或前缀,以至于似乎有多少名词就可以制造出多少种美学来。基于此,“暴力美学”的出现并不孤独,它只不过同样是美学泛化的具体化之一而已。此其得以滋生的现实土壤。
就运用主体而言,“暴力美学”的生成是文艺批评主体与艺术创作主体两厢情愿达成的默契。在文艺和文化批评者那里,“美学”一词正如“主义”一样,一定意义上成了点石成金的学术或者理论“权杖” ,可以君临一切文艺生产与审美存在。以理论特有的话语方式来标识自己语言的起点与观点的族群,以突显自己的权威性是其关键,至于理论正确与否倒是无关大碍。从这个角度来说,任何艺术创作与审美现象,都可以成为他们“理论”的演练场与“学术”的狂欢地。理论的泛化与滥化,无非是许多人张扬和标榜自己“学术”见解的蹩脚的伎俩而已。
然而,即便受众对其理论一头雾水也好,不知所云也罢,对于理论指涉的艺术创作主体而言,倒是乐不可支的事。时下,就像色情充斥荧屏一样,许多电影都会涉及到暴力场面,“暴力美学”遂成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只要愿意套用,几乎没有几部影片不能用上这种理论术语,除了可以显示评论观点的“学术性” 、“理论性” ,也徒增了创作本身的“艺术性” 。因此“暴力美学”称谓的存在,无疑为许多创作者肆意运用暴力形式,换取感观看点与商业卖点赐予了一种理论的庇佑。因此自然是皆大欢喜,不仅无需去深究,更是要欢迎这种“理论”的滥用。并且理论模糊性也客观地成全了许多创作思想的无序与苍白。
回到“暴力美学”指涉本身。以张显暴力为核心的电影艺术表现手段,至多也只能算是一种艺术创作的审美趣尚,与传统上的以美的本质为核心的系统理论的“纯美学”之宗相去甚远。即便从广义上而言,任何与美有关的,与人的审美活动有关的事物,都可以纳入到美学的疆域,这种泛化的指称也是将趋向于把美学无限地矮化与窄化下去。
一种艺术风格便衍生出一种“美学” ,这种现象是一种学术的愚妄还是理论的宽容?这让笔者突然想到时下无处不在的“考证热” ,以及因此而铺天盖地的各类资格培训班。一“证”在手即可一定程度上提升自己的资力价码的事实让人们无法不对其趋之若骛。人们关注“证”也仅仅在于“证”本身,而非“证”标示的实质。于是,人们在自我生产的另类符号的愚弄下心甘情愿被其役使,让模糊甚至虚无的权威凌驾于真正的认知之上。
这里不禁要问,如此之“暴力美学”真的算是美学吗?即使是,理论的乖张与话语强权是否也已成为一种“美学的暴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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