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读徐上峰先生文章《中国作家缺了什么》(见《文艺报4月19日2版》),颇受启发,得益甚多。
首先,这是一个带有根本性质的问题,中国当代文学许多重要问题聚讼纷纭,往往与此有关,作者抓得很准。其次,文章开宗明义,提出一个敏感话题:“中国为什么不能产生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问得也实在是好,好在不拖泥带水,直面中国当代文学的真实境遇。还有,作者明确指出:中国作家在世界竞争力和影响力的缺乏,与中国作家的作品存在两个缺陷有关。其一,缺乏人文主义关怀。其二,写故事很有一套,却没有留下想象和思考的空间。
上述观点我都赞同。但细读之后,总觉得文章尚有未尽之意。缺什么呢?缺少了对作家主体意识的进一步追问。我认为,我们中国当代作家总体来看,最欠缺的,就是那句人们早已熟悉了的老话:自由之精神,独立之意志。
毫无疑问,从思想的深邃到艺术的创新,文学作品必须具有鲜明的个性,必须是独特的“这一个”,必须深深扎根于历史苦难、社会变革与民族精神搏动的深处,我们才有希望竖立起一座座文学史上的丰碑。这就要求作家必须具有鲜明的主体意识,具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反之,如果作家主体意识僵化,缺失个体的独立精神,缺失个体心灵的自由,还谈什么天马行空般的艺术创造呢?
由此观之,正是作家主体意识的缺失,才导致徐文所指称的文学作品中的“两个缺陷”。前者是因,后者是果。中国作家到底缺的是什么,也就很清楚了。
甚而,中国作家主体意识的缺失,在当代文学六十年实践中的表现,也是很值得深思的。批评家洪治纲最近有一段切中要害的论述:“倘若以此来观照中国当代作家,我觉得有两个极端情况值得关注:一个是精神的极端禁锢,一个是精神的极端放纵。”回望历史,洪文分析道:首先,极“左”思潮横行时期的文学创作,作家无法把握独立的艺术空间,也无法追求自由的审美表达。其次,面对90年代后的多元文化格局,作家的主体意识越来越受制于文化消费与大众传媒的规约,随着年轻作家的不断涌现(例如郭敬明),甚至写作成为他们谋生的手段或娱乐的方式。
请看,作家们的主体精神,要么是极端禁锢,要么是极端放纵,两种倾向,其源一也。这不都是作家应有的主体意识的缺失吗?几十年大趋势如此,尽管曾有过80年代文学一度辉煌,但就当代文学总体来看,走向世界的路还是很艰苦的吧。首要的问题是,在儒家代代相因“内敛型人格”精神习染下的中国作家,如何才能像和我们国情基本相同情境下的许多俄罗斯作家那样,修得现代知识分子理应具备的自由而独立的主体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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